文章最後更新於 2022 年 12 月 7 日
被譽為二十世紀最偉大的小說之一、開啟意識流文學的先河，法國文豪馬塞爾・普魯斯特（Marcel Proust）的《追憶似水年華》亦啟發許多導演對於文學改編的憧憬，然而總共七冊、逾百萬字的內容架構龐大，難以改編成影像，幾經流轉，後有德國導演雪朗道夫（Volker Schlondorff）的《往事追憶錄 Un amour de Swann》（改編自第一冊下半〈斯萬之愛〉）、比利時女導演香妲艾克曼（Chantal Akerman）的《愛的俘虜 La Captive》（改編自第五冊〈女囚〉），以及本次觀賞的，拉美導演拉烏盧伊茲（Raoul Ruiz）的《追憶似水年華 Time Regained》（改編自第七冊〈重現的時光〉）等片加入挑戰。
本文將會從《追憶似水年華》這部小說出發，簡單介紹原著背景、電影看點、我個人對於這部改編作品的想法，以及觀賞《追憶似水年華》前的一些心理準備，除此之外，也會一併補充 2022 年台北文學・閱影展的策展與選片重點，解釋《追憶似水年華》之於本次閱影展的重要性。
《追憶似水年華》原著介紹
《追憶似水年華》由法國作家馬塞爾・普魯斯特撰寫而成，內容以描繪十九世紀末期的法國上流社會為核心，以「追憶」的角度談論戰爭、遺忘與真實，並藏納普魯斯特對於愛情、懊悔與文學的哲學思辨。
作者運用自身的醫學知識，加以剖析各個角色的心理及精神狀態，細膩刻畫出人性的不同面向，展現了他敏銳的觀察力。他也認為——人的生活只有在回憶裡才形成「真實的生活」，回憶中的生活比當時當地的現實生活更為現實——開拓出不同凡響的文學張力，關於時間、永恆、真相，總是既抽象又令人著迷。
《追憶似水年華》電影簡介
｜追憶似水年華 Time Regained
｜導演：拉烏盧伊茲 Raoul Ruiz
｜France, Italy, Portugal, 1999
｜DCP, Color, 158min
1922年，病榻中的馬塞爾普魯斯特有感於死亡的逼近，看著舊時照片回憶人生過往的種種，童年記憶、年少時光、生命中曾來去的愛戀與夢想，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展開後崩解變色。曾經在生命中出現的人們，不論是曾經迷戀的希爾貝特斯萬、論及婚嫁卻戀上一名女性而去的阿爾貝蒂娜（Albertine）、好友羅貝爾德聖盧、高級妓女奧黛特，還是夏呂斯、各方達官貴人、政商名流與名媛，錯綜複雜、愛恨情仇和八卦的人際關係網絡，與馬塞爾心中的主觀感受與回憶，一幕幕穿插交織其中，而記憶與現實的邊界也愈顯模糊⋯⋯（截自閱影展官網）
承上所述，《追憶似水年華》選用了原著小說的最後一冊（第七冊）內容加以改寫，這一卷除了延續普魯斯特對愛情的想像、在情感中的掙扎，亦加入了他對文學的想法，透過主角馬塞爾表達了對於創作的野心，可說是全書最「文學」的一個部分，呼應了「永恆是什麼？真實是什麼？」的嗟嘆。
「如果遺忘所帶來的回憶，不再與當下有任何聯繫，就能讓我們瞬時體驗新的氣象，其實，我們早已體驗過這些了⋯⋯每一次類比的浮想，總將我帶離現在⋯⋯」
《追憶似水年華》觀影筆記
- 《追憶似水年華》片長超過 3 小時，原本就很長的電影，再加上意識流的特性，整部超非常虛無縹緲，體感時間更長，借用影友的說法「就像靈魂被抽乾了一樣」。但其實我覺得這種剝離感不是什麼痛苦的體驗，很像暫時飄離現實世界，蠻快樂的。（剛看完黑影展的我無所畏懼）
- 如果你沒看原著就來看《追憶似水年華》，看不懂絕對是正常的，因為這個改編自最後一冊的內容，完全沒有交代角色背景和關係的空間，馬塞爾為什麼愛他她它，影像給的線索非常少；就算有看原著也不一定看得懂，因為拉烏盧伊茲也並非完全捨棄前六冊的故事，而是透過倒敘、穿插、回憶的方式呈現，預設觀眾對整部小說滾瓜爛熟，讓一切更混亂了。 但幸好我早有這個心理準備，沒有在觀影中試圖一邊消化一邊理解邏輯，當你不這麼做的時候，你就能放鬆眉頭，純粹用感受去接近《追憶似水年華》了。
「別試著了解它，感受它。」——《天能》 TENET
- 80% 看過《追憶似水年華》的人都說好睡，確實，跟著普魯斯特的意識流蕩來蕩去，腦袋很快就會罷工了，但睡著也是另一種特殊的觀影體驗（阿比查邦說的，十分同意），許多人大睡特睡的《記憶》和《海上花》都仍另有其他值得走進電影院的價值。
- 那《追憶似水年華》要看什麼？我認為絕對有美術、視覺、調度、音樂，或者又是那句感受。隨著馬塞爾的回憶進行下去，觀眾得以看見每個人之間幽微的互動、像夢境般的行進，和那個年代的氛圍與價值觀。不過最重要的一點，就不得不提《追憶似水年華》在本次閱影展中的核心地位。
2022 台北文學・閱影展看點介紹
「剎那間的永恆是否，為我終生所尋求的標的抑或是我期待的終點」
一、剎那間的永恆
2022 年適逢馬塞爾普魯斯特（Marcel Proust）逝世百年與希臘導演狄奧安哲羅普洛斯（Theodoros Angelopoulos）逝世十週年，台北文學・閱影展即以兩位大師的共通點——以藝術記錄時間——試圖探討文學和影像如何構築剎那，在剎那間窺見永恆。
以此為志，選擇深具影響力的《追憶似水年華》作為影展靈魂再合適不過，不僅其本身就把時間的概念濃縮，更詳細探索了人與回憶、夢境、迷戀、執著等，一切由時間衍生出來的概念，藉此訴說剎那永恆的抽象。
二、「看見」意識流
「意識流」（Stream of consciousness）原是心理學上的概念，最早由美國心理學家威詹姆斯提出，他認為「人類的意識活動是一種連續不斷的流程，意識並不是片段的銜接，而是流動的」。
而「意識流小說」則強調，要讓故事人物主觀感受到的「真實」客觀地描述出來，反對傳統小說介紹人物背景與環境的做法，希望作者「退出小說」。代表作家：《追憶似水年華》馬塞爾普魯斯特、《尤里西斯》詹姆斯喬伊斯、《達洛維夫人》、《海浪》維吉尼亞吳爾芙。
常見的使用技巧有：
- 內在獨白：在假設沒有旁人的情況下，故事人物「主觀地、無顧忌地」流露出所思所想，任憑意識自由流動的行為。如喬伊斯《尤利西斯》。
- 內心分析：在假設沒有旁人的情況下，故事人物對自己的思想與行動有邏輯、理性分析的行為。如普魯斯特《追憶似水年華》。
- 自由聯想：展現出人的意識隨意擺盪，自由在不同事物間聯想穿梭的行為。
- 時間與空間蒙太奇：此技巧在電影中的呈現手法多為——慢鏡頭、特寫鏡頭、閃回等。
- 詩化和音樂化：用詩或音樂的標點、結構、韻律來象徵人物感受的手法。如伍爾芙的《海浪》的語言和意象派詩歌非常相似；《尤利西斯》中也運用了巴赫賦格曲的結構。
以上，意識流的概念不僅抽象，也難以躍於紙上，更不用說透過鏡頭加以描繪人的一切內心活動，因此本次影展，如何「看見」意識流，固然是我們可以多加觀察與分析的一個重點。
三、認識大師：馬塞爾普魯斯特與狄奧安哲羅普洛斯
⎨馬塞爾普魯斯特⎬
Marcel Proust
1871－1922
法國作家，代表作《追憶似水年華》。普魯斯特的觀察大多致力於「人」本身，每個人會遇到什麼變化、什麼痛苦、產生什麼樣的懊悔，並不特別拆解當時的社會架構與階級影響，儘管他的作品中也多少記錄了貴族沒落與中產階級興起的過程。
普魯斯特的寫作風格十分細膩，也有人認為是過於囉唆。他可以花 40 頁寫一場失眠，耗費 190 頁談一個聚會，並參雜許多心理分析、議論等等，讓過去、現在、未來互相交融，形成獨樹一幟的文采，影響後世深遠，受人景仰。
在 2022 閱影展中，除了收錄同名改編電影《追憶似水年華 Time Regained》，《來自巴黎的情書》、《蓋爾芒特家情事》、《自然就樹美》亦由普魯斯特的小說啟發，準備帶影迷來場光影間的靈性之旅。
⎨狄奧安哲羅普洛斯⎬
Theodoros Angelopoulos
1935－2012
希臘導演與編劇，代表作「希臘近代史三部曲」、「沉默三部曲」、「巴爾幹三部曲」等，對歷史與土地有獨到的洞察力。
安哲羅普洛斯擅長使用長鏡頭來描繪所見，常運用風景、人物、凝視等元素，來思考個人與政府的羈絆，在他的電影裡，也可以見到希臘悲劇「伊底帕斯王」，甚至拜占庭文化的影子，理性中帶有感性，充滿視覺與藝術張力；可以從他的創作脈絡來梳理，亦可從希臘歷史背景來解讀安哲羅普洛斯的作品，不過黃建業老師也特別提醒：「談安哲羅普洛斯是很容易睡著的（笑）」。
本次影展共放映十部數位修復版，包括「希臘近代史三部曲」——《三六年的歲月》、《流浪藝人》、《獵人》；「沉默三部曲」——《塞瑟島之旅》、《養蜂人》與《霧中風景》，以及「巴爾幹三部曲」——《鸛鳥踟躕》、《尤里西斯生命之旅》與《永遠的一天》，精彩可期。
以「剎那間的永恆」為題，可以想像 2022 的文學閱影展並不親民，但回想那些看電影的時刻，好像也並不非得帶出什麼高大上的討論，偶爾，也只想追求那一點穿越時空的自由，鑑往知來，畢竟「2022年的此刻，我們看電影，這剎那的感動就是永恆。」策展人楊元鈴如是說。
2022 台北文學・閱影展，將於 5/27 正式啟動，僅剩少量票券，詳細資訊請點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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